第十八章 忆女成狂
(四十年前)
「公主殿下,我们的车队很快进入关中了。到了那里就安全了。」
一把轻柔的男声从马车厢的帘幕外传入。此人名杨丞镇,乃是关中王李恢的
得力手下。
车中坐着的「公主殿下」,闻言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,秀丽绝伦的玉容上泛
着愁苦的神色。因她晓得自己不是什么公主,更不是李恢的亲生女儿,也弄不清
楚他召回自己的用意。
她的亲生父亲生性放任,当年与中原一名门的千金徐氏秘密恋上,后却无故
失踪,抛弃爱人远走他方。没有人想到她的娘在发觉初怀身孕之际竟被李恢看上,
更召入宫中为妃。
心知不妙的徐氏一方面千方百计的拖延时间,一方面设法寻找失踪的爱人,
最终等不到对方回来,被送入宫中。李恢发觉徐氏非是完璧之躯后大发雷霆,将
她打入冷宫。没有料到,数个月后她竟会在冷宫中诞下一名女儿。
李恢二话不说,立即命人将徐氏处死,但四下寻觅,却找不着女婴,原来徐
氏早暗中将女儿托给在宫中任太傅的表亲嫣秀夫人,由她抚养成人。
芷儿是她娘给她起的名字。
十六年了。
养母嫣秀夫人已死,她从府中被召回宫中,却仍然不知道亲父是谁。
脑海中正聚敛着零碎的回忆,车外忽生异动。
「砰!」「砰!」「砰!」
一阵惨叫之声,起自作先锋的卫士。
芷儿轻颤了一下,拉开帘子张望,竟看见两名兵士被击飞两旁。他们这支护
行军全是千中选一的精锐份子,精通武技,如今竟像落叶被打得凌空抛飞,毫无
招架之力,来者武功岂非高极?
她隐隐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卓立在队列之前,但却看不见面目。
她知道来人是冲着自己而来。
杨丞镇神色冷静,先令众人停手,列成阵势,然后策马到队伍之前,话调从
容的道:「未知足下何人,因何无故伤我军兵士?」
那人一身武衣,两鬓略现斑白,双眼却神光闪闪,四肢因真气流窜而格格作
响,显是功力甚深,冷冷的应道:「立刻交出你们车内的人。」
杨丞镇军中有认得来人的将领,附耳告知,杨丞镇立即眉头一扬,目光投往
拦路的神秘男子,神色疑惑不定。
那人竟是仙岭派的第七代大弟子俞苍龄。
柳玉蝶小心翼翼的移近俞苍龄,微笑道:「俞前辈,我说的有没有错?」
沐文宇心中暗惊,这老伯武功修为虽高,若惹得他情绪不稳,说不定会加害
于李颐真,那就糟透了。他虽对柳玉蝶的智慧颇有信心,但在这种情况下,稍有
差池,后果都是他们承受不了的。
俞苍龄猛地点头,左手却仍紧抱着李颐真,瞪着柳玉蝶道:「你到底是谁?
为什么这么清楚这事?「柳玉蝶向他微微一福,姿态轻盈而美妙绝伦,欣然
道:」小女子五行庄柳玉蝶。「
俞苍龄盯着她道:「我倒没听过五行庄有你这么一个刁钻丫头。」
柳玉蝶笑道:「前辈不要岔开话题,故事还没说完呢……!」
(四十年前)
「既不交人,我便要来抢了。」
话音刚落,俞苍龄的身影已直扑马车之前面上方,夹手抢过二支长矛,见人
便打,或挑以刺,直抢入重围。
仙岭派的心法善于捕捉物事的质性,到了俞苍龄这种级数,不论使上怎样的
兵刃也能如臂膀般灵活运用,且能充份发挥其长处。
杨丞镇见势不妙,抽出腰间佩剑,迎向犹如虎入羊群的俞苍龄。
俞苍龄冷笑一声,右手一扬,长矛挑向杨丞镇的长剑,劲力十足。
杨丞镇咬牙硬挡,长剑在空中连格下了俞苍龄的十多招攻势。最后一击被对
方劲力震得手臂发麻,哼了一声,往后疾退,退到马车之旁。
俞苍龄忽扭身旋转,登时一阵血肉横飞,迫到他身边的护卫全被扫出半丈范
围之外,一时间战圈之内只剩下俞杨二人。
杨丞镇惨哼一声,长矛直透进左胸,脸颊被俞苍龄的腿一扫,整个人被踢飞
开去,还撞倒了十多名正要涌上的手下。
「啊!」
芷儿刚从车厢中站起,俞苍龄已抢入车中,将她一抱而起。
「爹……?」
芷儿仰视父亲的脸颊,轻轻叫道。
俞苍龄抱着女儿闪身从车厢飞出,苦笑道:「爹来晚了。」单手将娇小的芷
儿抱着,一手用长矛杀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。
芷儿的脸色一瞬而来惊喜转为一种凄然和绝望,悲声道:「爹,没用的。」
俞苍龄一时无法理解女儿的话,只知杀出重围,轻轻将她放下在身后,道:
「跟着爹。」一手抢过了一名敌人手上长剑,一剑一矛两种完全不同的兵刃在他
的运使下竟合作得天衣无缝,关中军虽号称天下雄师,但面对俞苍龄,竟是全然
不堪一击。
杨丞镇在手下的扶助下终于再站了起来,却只能目送着俞苍龄救人而去。
沐文宇心中暗暗佩服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前辈,这故事他也猜到了个大概,只
是没有料到这位声誉一度极隆的高手竟为了女儿牺牲了所有,最后还为她变得精
神失常,成为了江湖中引为笑柄的「怪叟」。
俞苍龄眼中闪着缅怀的目光,沉声道:「你倒知得很清楚。」
柳玉蝶横了他一眼,柔声道:「此事在中原盛传一时,前辈更因此被推为天
下第一高手,尤在」御剑「秦应甫和」妖魅「宋雪璇之上。对吗?」
俞苍龄惨笑道:「天下第一!可怜这个天下第一连自己妻女都保不住!」??
(四十年前)
「爹!」
芷儿一声悲叫,俞苍龄终于停了下来,再次低头审视怀中的爱女。
清秀端丽的五官依稀透着几分母亲的影子,却添了少女独有的灵动佻皮,可
是她这刻却是愁眉深锁,眼中带泪。
俞苍龄将她放了下来,想唤她才发觉自己连女儿的名字也不晓得,叹道:「
娘给你改了什么名字?」
芷儿低头抹了抹泪,道:「俞倩芷。」
俞苍龄喃喃的道:「倩芷!倩芷!」
望向女儿,又道:「芷儿知道这名字的意思吗?」
芷儿点了点头,道:「这是爹初见娘亲时用的名字。」
见俞苍龄一脸感慨,轻轻道:「爹爱娘吗?」
俞苍龄凝看着她,柔声道:「当然!可惜……唉……可惜……」
芷儿挨到父亲怀中,幽幽的道:「爹为何要离开娘呢?」
俞苍龄苦笑道:「爹是仙岭派的人,芷儿知道了吧?」
芷儿冷冷的道:「就为了派中之事,爹就抛下娘亲和我,不顾而去?」
俞苍龄沉默下去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好一会才道:「我负了你娘是错,却不
能负了我师门。」
芷儿离开了他怀抱,忿然道:「娘亲原来在爹心中只是这么次要的吗?」
俞苍龄叹道:「人生中总要有取舍,每次取舍都一定带来遗憾,面对师门散
灭和心爱的人,芷儿说爹该如何取舍?」
芷儿呆了一呆,一时说不出话来,忽地身子一摇,状似要昏倒。
俞苍龄见她脸色有异,想起之前救她的一刻她那奇怪的表情,一把探上了她
的脉搏,骇然道:「芷儿,你……」
芷儿倒入父亲怀中,轻轻道:「芷儿被他们下了一种毒,只要不定时服解药,
就会很快复发。」
俞苍龄默不作声,忽双掌贴向女儿的背,在数个大穴上接连拍打,再缓缓导
入真气,以仙岭派的解毒功法想要助她迫出毒素,却发觉无论他如何使力,都无
法动她体内毒素分毫。
芷儿身子忽地一抖,将他导入的真气迫回,吐出了一口鲜血,轻轻喘息道:
「爹千万不可浪费真力,这是没有用的,关中军的人很快会再来,爹绝不能将真
气费在芷儿身上。」
俞苍龄心中一寒,脸如死灰的看着怀中爱女渐转苍白的脸,颤声道:「芷儿
……你绝不能死……不可以……」
芷儿凄然一笑道:「芷儿临死之前能见到爹,就已经心满意足了。」
俞苍龄双目泪水夺眶而出,惨然道:「是爹害了你!」
芷儿轻抚着父亲的脸容,道:「爹可以带芷儿去一个地方吗?」
俞苍龄心中滴血的看着女儿,点了点头。??「芷儿……!呜哇……!」
俞苍龄抱着李颐真跪了下来,眼泪从两眼中纷涌而出。
沐文宇和诸女交换了目光,都是心中叹息,一代武林高手,竟是忆女成狂,
枉费了一生。忽生感应,惊讶道:「上方有人!」
众女抬头一望,一道黄影闪身而下,落到俞苍龄之旁。
「师伯……」
女子脸上戴了一道轻纱,两目精莹通透,神光十足,声音娇柔温婉,教人听
了有种心神皆醉的迷人感觉。
沐文宇几可肯定此女的武功仅在俞苍龄之下,而在他们众人之上。此女称俞
苍龄为「师伯」,显是仙岭派的人。
俞苍龄似从梦幻醒了过来,双眼目光凝聚,道:「你又来干什么?」
女子移到他三步许的距离,目光扫过他怀中的李颐真,轻轻的道:「凤仙不
想师叔一错再错。」
俞苍龄望了众人一眼,冷冷道:「我不再是仙岭派的人。俞苍龄早随着妻女
而死去,剩下只是一具老骨头,什么也不再放在心上。」
那自称「凤仙」的女子又道:「师叔不想知道真相吗?」
俞苍龄白眉一皱,道:「真相?」
沐文宇望了望柳玉蝶,见她欲言又止,心中暗奇,难道这神通广大的师姊也
知道些什么吗?「那凤仙又道:」芷儿她……还没有死。「
俞苍龄身子一震,沉声喝道:「胡说什么!芷儿是我亲手所葬,怎会……」
凤仙轻轻道:「是宋雪璇救起了她,只是……」
俞苍龄颤声道:「只是什么?」
柳玉蝶忽叫道:「只是她再不是那个芷儿了!」
俞苍龄和凤仙同时一震,望向柳玉蝶。
柳玉蝶淡淡道:「巫月教中有四个掌法使,两位都知道吧?」
沐文宇心中一讶,巫月教正是施欣琦提过的神秘派系,且是与五行庄势不两
立,但这是为什么呢?恐怕要问父亲沐凡才可知道清楚。
凤仙叹道:「当然知道,这位妹妹知道不少呢。」
柳玉蝶微笑道:「我还知道其中有一名叫红月的,很可能……喔……」
凤仙打手势制止她说下去,移了过去,向一脸不能置信的俞苍龄道:「师叔,
先放下颐真姑娘好吗?」柳玉蝶则向沐文宇打了个眼色。
沐文宇闪身而出,从俞苍龄手中接过了犹在昏睡的李颐真,看着她秀美的脸
容上平静如水的睡相,不由松了一口气。
凤仙在俞苍龄脸侧俯耳说了一番话后,俞苍龄忽合上双眼叹一口气,身子一
阵震动,脸上竟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年轻了数十岁,头发也由雪白转成了黑中略带
灰色。整个人像回复至三四十岁时的模样。
凤仙转过身来,向众人微一欠身,欣然道:「今次仙岭派若能逢凶化吉,异
日凤仙必亲上五行庄向列位致谢。」
众人中身份最高的卓梓灵讶道:「贵派遇上了什么事情呢?」
凤仙歉然道:「我派的事该由我派的人烦心,有劳门主关心。」
施欣琦奇道:「凤仙姑娘知道我们的身份?」
凤仙微微一笑道:「两位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,除了五行庄水门外,还有那
里可以得见?」
又望向沐文宇道:「再加上年纪轻轻而兼通五行玄气的沐公子,凤仙能猜到
又有何难,只是……」望向柳玉蝶又道:「没想到五行庄中尚有一位见闻如此广
博的姑娘,凤仙真的意外呢!」
柳玉蝶对她的赞语无可无不可的耸肩道:「我只是喜欢比别人知多一点吧。」
俞苍龄仰天又是一阵叹息,向沐文宇道:「我倒没猜到沐凡的儿子这条路上,
刚才俞某打伤了你,小兄弟没大碍吧?」
沐文宇微笑道:「小子已无大碍,前辈不用放在心上。」
俞苍龄喟然道:「回复得倒快,和你老爹当年也不相伯仲。」
沐文宇很想问问这老前辈好些问题,可是见二人似有要事要办,只好依依而
别。
小玉移了过来,问道:「小姐她没事吧?」
沐文宇也望了望怀中的李颐真,向卓梓灵道:「师姊,我们现在是否要继续
前进呢?」
卓梓灵望了他一眼,微笑道:「文宇很累了吧,我看今晚经这事后大家都很
累了吧?就在林中休息一晚吧。」
在众人的坚持下,相对较舒适的车厢让了给李颐真主婢,沐文宇和三位师姊
则在树下歇息。
半夜。
沐文宇忽醒了过来,施欣琦正用一根长草撩拨他的的脸,正要说话之际,施
欣琦却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又着他跟着她走。
自与他有了合体之欢后,沐文宇在这师姊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影子,在
当看到沐文宇为俞苍龄所伤时便更强烈了。
沐文宇心中泛起熟悉的感觉,像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回忆。
施欣琦领着他静静走着,待来到一个卓、柳二人视线以外的远处才停下,道
:「文宇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吗?」
沐文宇一呆道:「接下来?不是与爹会合吗?」
施欣琦叹道:「正是这样,庄主会有新的任务交给你呢!」
沐文宇吃了一惊,那就是说他还要与清儿、若凝分开一阵子,叹道:「今次
会是什么任务呢?」
施欣琦嗔道:「这个我不知道!」
沐文宇皱眉道:「这就是师姊想说的话?」
施欣琦白了他一眼,「哎呀」一声道:「真是钝呀!半夜三更一个貌美如花
的少女来找你,你说是什么事情呢?」
沐文宇摊手道:「那即是什么事情呢?」
施欣琦大嗔道:「不要装蒜!枉我刚才一直担心你这小子呢!」
沐文宇道:「放心,我的内伤已没大碍了。」
施欣琦瞪了他一眼道:「这个我当然知道!」
看着他却生不出气来,默然片刻,轻轻道:「师姊待见过庄主便会离开好一
段日子,不会与你再有机会见面了……」
沐文宇这才会意过来,讶道:「师姊……你……」
施欣琦没好气的道:「真是呆瓜!若凝如果有别的选择,肯定不会挑你这不
解温柔的笨蛋。」
沐文宇失笑道:「但这世界并没有『如果』这回事,再说,师姊将心比心,
是否有欠公平呢?」
施欣琦哼道:「怎么又变得牙尖咀利起来了?」
沐文宇移了过去,站在她身前尺许,摊手道:「好吧,不若师姊老实告诉我
想我怎么样吧?没错,我是个笨蛋,实在猜不透师姊的心意呢!」
二人一阵沉默,同时想到的却是不久前亲热的回忆。
施欣琦瞧着他好半晌,最后垂下目光,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道:「亲我!」
沐文宇渐渐感到难以处理与师姊之间的关系,闻言一呆道:「这样不太好吧?」
施欣琦气得差些儿便要赏他一记耳光,恼道:「那就算了!」
沐文宇暗叫一声罢了,拉过了师姊轻柔的玉手,吻在她软热的唇上。
他再一次近距离欣赏这位一直看着他成长的师姊,秀美的脸颊上染上两片晕
红,平日精灵的眸子合了起来,似为了掩盖心中的羞涩。
「嗯……」施欣琦见他忽乎又亲了过来,本想抗拒,但两唇相触的一刻,她
的心却软了下来,然后小咀很快的被沐文宇攻陷了。
施欣琦忽推开了他,气道:「我就知你这小子好色!你……是不是和柳师妹
也……」
沐文宇知是身上残留着玉蝶身上的清香,苦笑道:「我只是做好本份吧?」
施欣琦狠盯着他半晌,忽娇笑了起来,道:「宋师兄、聂师兄没有说错,就
算你这小子不去惹桃花、桃花也会缠上门来,躲也躲不了呢!」
沐文宇逗她道:「师姊算不算是缠上门来的桃花呢?哇!」
施欣琦敲了敲他的脑袋,道:「你说什么?」
沐文宇摸头道:「对!对师姊来说,沐文宇只是一个好玩的家伙,玩过了便
可随时挑掉,是不是这样呢?」这非是他由衷之语,只是想试探施欣琦的心。
施欣琦脸色微动,叹道:「不若这样想好吗?对你来说,师姊也只是一个过
客而已,而不会像若凝那样被你放在心上,对吗?」
沐文宇默然想着,清儿、若凝会不会也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呢?人生如寄,
人走人留,最后他会留在身旁的又会是谁?
人生的路总是要由自己去走的,但路途上总会留下回忆,师姊要的也是一个
美丽的回忆吧?
施欣琦轻轻道:「答不出话了是吗?」
沐文宇微微一笑道:「我明白了!」
施欣琦望着他道:「明白什么?」
沐文宇柔声道:「我想以行动向师姊说明,好吗?」
施欣琦脸蛋一红,沐文宇已将她按到身后的一棵树,手口兼用的对她美丽的
胴体展开攻势。
二人身上的衣服逐一减少,但心和身却是越来越是炽热,烧滚了这对师姊弟
的情欲爱火,他们开始在树下激烈的交合起来,用喘息和娇吟声来演绎出男女间
最激情和狂野的爱。
火花虽然短促,但一旦燃烧起来,比一切都要美丽都要动人。